劉曉靜
芝麻開花的時候,姥姥去了天堂。姥姥走得很平和,正如她的一生。
姥姥活了99歲。她在小小的生活圈子里,用近百年時光活出了極簡的智慧,在煙火里熬出了慈悲。
記憶中,姥姥從不曾與人爭斗,但身上卻透著一股子倔強,表達(dá)最強烈的憤怒時,也僅是用拐杖“嗒嗒”敲擊地面。記憶中,姥姥待人熱情謙和,坐在門口看見遠(yuǎn)親近鄰,總是笑盈盈地探身,伸出雙手問候,即使被拒絕也波瀾不驚。如果說平和是最高的修為,姥姥在無意間活出了這人世間的哲學(xué)。
姥姥身上刻著時光的印記、被生活打磨的印記,她節(jié)儉、少事,平靜地?fù)嵊膫€女兒,偶爾喝的那口辣酒、子孫的問候、鄰里的寒暄就是她的全部,就是她的星辰大海。
姥姥沒有去過大城市,走過最遠(yuǎn)的路就是用小推車丈量出來的婚姻之路。從山東到河南,在那個對我們來說已久遠(yuǎn)的年代,她追隨姥爺遠(yuǎn)嫁。我猜想,姥姥年少時肯定是個純粹的人、勇敢的人,這一走,代價就是一輩子的遙望,她敢!
這片和姥爺共同生活過的宅子、這片承載著姥姥一生牽掛的宅子,如今樹木郁郁蔥蔥,姥姥最終葉落歸根。您聽到鳥鳴和風(fēng)吹樹葉的沙沙聲了嗎?您看到了嗎?屋后的池塘里,荷花開了,是白色的。
遠(yuǎn)親近鄰都來了,這團聚的場景,是姥姥期盼的啊,她終于在生命的盡頭得償所愿。
得償所愿了嗎?姥姥平靜地躺在那兒,風(fēng)扇呼呼地響,門口的嗩吶聲此起彼伏,我什么也做不了,姥姥什么也做不了。
開始感激、開始期盼這世界有天堂、有輪回,這是人世間最好的浪漫了吧!姥姥一生簡單質(zhì)樸,走過百年,應(yīng)該是上天寵愛的人吧?應(yīng)該能去天堂吧?應(yīng)該是有福之人吧?應(yīng)該……不!她肯定能去天堂!她一定是上天寵愛的人!
姥姥的一生雖然簡單,但卻充實地走過,用百年時光延續(xù)了四個家庭的生命。在未來的某個時刻,看到軟糯的面瓜、香甜的辣酒,我定會想起姥姥慈祥的笑容,心里泛起的溫?zé)岫际抢牙褋磉^的證明。
姥姥在芝麻開花時節(jié)歸去,這片心心念念的土地啊,拜托你給姥姥最溫柔的迎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