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王興亮
秋雨綿綿,望著屋外淅淅瀝瀝的雨,思緒回到了童年。
記得小時候,秋天時常細雨綿綿,太陽躲藏起來久久不肯露臉。大人坐在堂屋門口,滿面愁容地望著院子。
家養(yǎng)的幾頭小豬,淋著小雨在院子里轉來轉去,時而哼哼唧唧,時而用嘴拱地,院子里被小豬拱得到處是泥水坑。羊棚里的幾只羊,似乎是餓得慌,“咩咩”叫個不停,聲音時高時低,讓人焦躁心煩。家里還有一頭牛,喂養(yǎng)在屋里。
秋雨下個不停,牲口的草料吃光了。父親找個化肥袋子頂在頭上,卷起褲腿,到責任田里拽些紅薯葉或者玉米稈回來讓它們充饑。那時候,牲口是家里的主要勞動力,耕地、拉車、碾場全靠它,所以把牲口當成寶貝養(yǎng)護。
為了看護牲口,父親在牲口槽旁邊用玉米稈、豆秸鋪了個地鋪。睡上去的確暖和,但是牲口糞拉到地鋪上的情況時常出現(xiàn)。
為了消除異味,也為了能讓牲口臥在干燥的地方,牲口鋪需要及時打掃,墊一些干土或麥糠,遇陰雨天,麥秸和草木灰也派上了用場。
秋雨連綿,柴火被雨水淋濕了,燒鍋只能用麥秸。父親拎個化肥袋子,踩著泥濘,到田里掏麥秸。
雨水將土壤浸得十分松軟,一塊塊肥碩的紅薯從田埂中探出了頭臉。父親扒了幾塊紅薯,手和衣服上沾染了紅薯葉的青汁。父親背著裝滿麥秸的化肥袋子,拎起帶秧的紅薯,滿載而歸。
初秋的雨沒頭沒腦地下著,到了傍晚燒茶(做晚飯)的時候,裊裊炊煙和雨霧交織在一起,如輕紗般,將整個村子包裹??諝饫锊駸熀图t薯的香甜混雜在一起,挑逗著人們的食欲。
那個年代有句俗語,“紅薯干紅薯饃,離開紅薯不能活”,紅薯幾乎是家家戶戶的主食。剛做出來的紅薯窩頭蘸辣椒還好吃,涼了吃起來硬得硌牙。晚飯通常是烀紅薯,鍋底放幾塊紅薯,加水,上面餾幾個窩頭,或者在鍋沿貼幾個雜糧鍋餅。
拉風箱的聲音“咕嗒咕嗒”在四鄰此起彼伏,或大或小,或沉悶或干脆,勝似天籟。
母親一般不讓我燒火,陰雨天柴火潮濕,不好燒,麥秸燃燒起來又很“急躁”——“麥秸火”脾氣也許就是這么來的吧——火苗躥出灶門,容易燎到眉毛和頭發(fā)。
下雨天蚊子活躍,喝罷茶,便見蚊子在堂屋門口載歌載舞。驅趕蚊子通常用土方法,弄些麥糠放在屋里,麥糠上撒些六六粉,點燃麥糠熏蚊子,屋里充滿了燎煙味和刺鼻的六六粉味道。
初秋的晚上,雖然下著小雨,天氣依然悶熱,當我睡意蒙眬時,感覺到一陣陣清涼的風從身上拂過,是母親在為我扇風驅蚊。母親勞累了一天,又累又困,手中的蒲扇時而輕搖時而停頓。
時過境遷,日子和過去相比是富裕了,但童年的快樂卻也找不到了。每次回老家,感覺路還在,景依舊,人已非。小時候村里的那些青壯勞力都漸漸老去,很多年輕人去了城里,村子里顯得十分冷清。
打拼在城市,雖然無須再發(fā)愁灶窩里柴火潮濕,無須再發(fā)愁面缸里少米無面,無須再發(fā)愁菜里少油清淡,但再也聽不到雞鳴犬吠、看不到炊煙裊裊。
童年的生活情景一去不復返,成為我心中最美好的記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