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王新擴
四周漆黑一片,貓頭鷹時不時地叫著。韓家大院的門燈在風中搖晃。
來人摘下禮帽,悄聲說:“韓老板,貨被劫了?!?/p>
韓仁舉當即承諾:“夏先生盡管放心,只要貨到了金雞嶺地界,就是我韓某人的了,貨款分文不少?!?/p>
“咚咚咚……”又是一陣敲門聲。
“誰呀?深更半夜的?!遍T內,值夜的家丁不耐煩地問。
院外,一陣嘈雜聲由遠及近。
“我們大哥給韓老爺送些禮物?!遍T外有人回應。
聞聲,屋內的來客警覺起來,拔出藏在腰間的手槍,迅速躲到門后。
“夏先生不用緊張,坐下來陪我爹喝茶敘話便是?!毙〗銖睦镂葑叱鰜?,小聲安慰一句,隨后來到院中,大聲問道:“是大砣哥嗎?”
“小曼妹子,是我?!币粋€壯漢應聲翻身下馬。
“那就請進來吧?!毙〗阏f。
家丁打開了院門。門外一隊人馬舉著火把?;鸸庀?,載滿貨物的十輛馬車一字排開。韓小曼一看便知道劉大砣又得手了。才幾年光景,劉大砣就在金雞嶺一帶拉起了一支百十來號人的“土匪隊伍”。
金雞嶺下,涵河自西向東繞金雞嶺半圈,流經縣城,匯入泉河,通達淮河。劉大砣的老窩設在金雞嶺最險要處。由此向下垂直距離不足百米的地方,是涵河拐的一個急彎。來往船只航行到急彎處事故頻發(fā)——這多是劉大砣他們搞的鬼。金雞嶺一帶淪陷后,日軍的物資便由涵河上游運抵縣城。
日軍憲兵隊曾找人收買劉大砣,要他們?yōu)槿哲娦Я?。韓小曼得知消息后,堅決不同意。她警告劉大砣,要是當了漢奸走狗,這輩子別想娶她。從那以后,劉大砣再沒把日本人的船只放在眼里。
一個月前,日軍憲兵隊查抄了縣城韓家經營的十幾間中藥鋪。此前,偽縣長曾邀請韓仁舉到家中做客,憲兵隊隊長龜田川熊親自作陪。龜田川熊說,只要仁舉堂不再賣創(chuàng)傷藥,韓家就是金雞嶺最大的良民。
韓家被查抄出來的中藥材,被日本人付之一炬。不久,韓小曼的發(fā)報機接到哥哥的來電:“前線急需,速想辦法?!?/p>
韓仁舉明白,不到萬不得已,潛伏在軍統(tǒng)內部的兒子不會輕易發(fā)報。只要來電,就說明前線的八路軍一定傷亡慘重。父女倆商議后,秘密通過夏先生緊急采購一批藥材,走水路經涵河先運到鄉(xiāng)下,再伺機送往前線。
看到貨已到家,韓小曼暗喜。她把劉大砣拉到一邊,低聲問:“傷到人沒有?”劉大砣拍著胸脯說:“沒有,他們看見我們這身黃皮,都嚇得跳河跑了。倒是有個膽大的,跳河前開槍打傷了我的一個兄弟?!?/p>
韓小曼心里嘀咕:劉大砣呀劉大砣,你還真有兩下子。當年你和我哥一起當兵,自個兒咋就成了逃兵了呢?
接下來,韓家先送走了劉大砣,后又送走了夏先生。
第二天晚上,韓仁舉在縣城為女兒大擺訂婚宴。憲兵隊的、皇協(xié)軍的、各大商號的頭頭腦腦悉數(shù)到場。席間,龜田川熊喝得爛醉,摟著身邊的日本女人一陣狂啃。憲兵隊一個小隊長端著酒杯,晃晃悠悠來到韓小曼跟前,要求與她喝交杯酒。一旁的劉大砣惱得咬牙切齒,雙拳握得嘎嘣響。韓小曼用眼神示意劉大砣別理他。
“今天是我們韓家大喜之日,不能掃了皇軍的興。我提議,喝酒前咱倆先比試一下拳腳,如果你贏了,本小姐甘愿奉陪!”韓小曼說著,拱手一讓。
“好!”眾人齊聲鼓掌贊同。
掌聲響罷,兩人便拉開了架勢。一個梗著脖子,嘴里“嘰里呱啦”;一個沉著冷靜,目光如劍。那小隊長圍著韓小曼轉了三圈后,猛地撲了上去。韓小曼見狀,輕輕一閃身,對方撲了個空,撞倒了翻譯官的餐桌。此刻,一個日本軍官跳了起來,拔刀惡狠狠地指向韓小曼。
“八嘎!不得對韓小姐無禮?!饼斕锎ㄐ芰R道。
“小女失禮了,還請皇軍多多包涵,多多包涵。”見該收場了,韓仁舉忙起身賠禮。
出了縣城,劉大砣把馬鞭揮舞得啪啪響。
就在此時,涵河上一條滿載藥材的快船正順流而下。十幾個偽裝成日軍的壯漢,荷槍實彈立在船頭。
馬背上,韓小曼緊緊摟著劉大砣的腰,喃喃地說:“等趕走了日本人,我就嫁給你。”